第四十三章

大了。他一直没有太多时间跟儿在一起，也许正因为如此，他记住了那些普通但美好的时刻。儿刚会走路时，常常仔细看好一个目标，然后下定决心，然后勇敢地像一个醉汉似的奔向目标，有时她接近终点时摔倒了。但是儿并不哭叫，总是一骨碌爬起来，用圆圆的小眼睛寻找下一个目标。他记得他那时常常对妻子说儿是个“酒鬼”。

渐渐地，儿能稳当地走路了。他还记得自己总是坐在那把公家发的老式沙发里看报纸，儿悄悄地走近他，她还只有爸爸膝那么高。她一声不响地攀着爸爸的衣襟，举起一个又尖又的手指，从下面把爸爸的报纸捅。然后她的手指并不急于逃走，总是等着爸爸从上面逮住它。然后她就把小手也伸上去，报纸成一个大，儿便大叫起来，“妈妈，爸爸的报纸坏了。”

“是妈妈让你弄坏爸爸报纸的？”

儿认真地点点，她说，“妈妈要你去活。”

他抱起儿，把她的小手握进自己的大手里，然后把她的小手展开，放到自己的脸上，唇边。现在，他仍旧能够忆起，儿儿时的小手，像一只刚剥皮儿的煮蛋。他嗅着这只小手，有时它带着糖果的甜味儿，有时它有一点孩子出汗的酸味儿。无论她的小手净还是不于净，都散发着天堂里的气味......他觉得觉得觉得那只小手又朝它的脸前伸来，他低看那几页信纸，儿的小手又一次捅了信纸，他真的看见了一只白的小手向他伸来，他仿佛也听见一声稚气的呼喊：爸爸！

“不！”这是他看完儿的遗书之后喊出的第一个字。他挥手把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都拂到了远处。有一瓶香水飞到窗玻璃上，香水瓶和玻璃同时碎了。

“夏娃要杀了这个畜生！”他喊完跪到了地上，老泪纵流。他像病一样浑身发抖，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气力了。

门被撞开了，李小春冲进来，将老搂进怀里。小乔的母亲紧接着也走进来，她扯着丈夫的胳膊嚎啕起来。旁边的都落泪了：黑发走到了白发的前面。

小乔的父亲抬起胳膊，他大喘气，企图摆脱老伴的纠缠。他止住自己的哭泣，一边喘息一边对老伴儿打手势，他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：“别哭，你别哭啊！哭有什么用，别哭。”

旁边的将小乔的母亲拉开，小乔的父亲要站起来，但他仍旧浑身颤抖着。李小春将他搀起来。

“别着急，有话慢慢说。”李小春安慰老。

“是的，夏娃有话.